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橙劑迷霧 籠罩越南

越南政府堅信,美軍在越戰時期噴灑臭名昭彰的落葉劑「橙劑」,至今持續危害越南人民的健康,並導致許多新生兒先天缺陷,然而科學界仍未有定論。


 

撰文/施密特(Charles Schmidt)
翻譯/林雅玲

 

  越南男孩丹(化名)有著可愛的笑容,但無法說話,他的母親蓮恩(化名)說他有智能障礙。丹出生時有唇顎裂和先天性心臟病,在保溫箱辛苦地度過人生第一個月。他現在八歲了,但是瘦得不成人形。不久前,蓮恩在峴港家中受訪,疲倦地談到兒子的多種需求,而丹則在一旁玩著他的玩具車。我會接觸到蓮恩這起個案,是透過美國私人援助組織「越南兒童」引介,他們負責關懷峴港的貧困家庭。我和蓮恩坐在面對大街的簡陋房間裡喝茶聊天,她家裡掛著越南共產黨革命領袖胡志明的畫像,一旁則是全家福照片。我問她是什麼原因導致丹身心障礙,原本輕聲細語的蓮恩突然強硬起來,她雙眼閃著怒火、透過翻譯人員表達她的憤怒:「這是橙劑造成的!」 

 

  美國在越戰期間為了找出敵軍所在,大量噴灑落葉劑「橙劑」以清除茂密植被。但橙劑內含戴奧辛,這種強效毒性化合物可以在環境中持續存在幾十年。丹的祖父在重度噴灑橙劑的中部高原打仗,父親則在峴港工作,後來發現峴港村民經常食用的鴨子和魚類都受到戴奧辛污染。現在已知人類長期暴露於戴奧辛中,可能導致癌症、心臟病與其他疾病。不過蓮恩堅信,丹的情況是遺傳自父親和祖父,因為他們曾接觸戴奧辛。越南政府把丹歸類為「疑似橙劑受害者」,聲稱越南有上萬名的戰後第一代與第二代,由於父母曾接觸戴奧辛,而遺傳到健康方面的問題。 

 

  美國科學家根據當時參與越戰的美軍留下的醫療記錄,分析了橙劑與十幾種疾病間的關聯性,包括白血病、何杰金氏淋巴瘤和帕金森氏症。美國政府也針對這項分析結果,給予這些參與越戰的退伍軍人適度賠償。不過美國政府拒絕承認橙劑也傷害了越南人的說法,部份原因是越南沒有提供明確的資料指出當時哪些人接觸過橙劑:混亂的戰後歲月,越南的醫療記錄參差不齊、人口也大幅遷移,因此難以追查接觸過橙劑的人。越南聲稱他們的資料與數據是可靠的,儘管如此,分歧對立的看法仍持續多年。雖然美國的動物實驗發現,戴奧辛造成的基因損傷可能遺傳給後代,但是物種之間的易受性差異相當大,目前也沒有人體臨床研究。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的毒物學家摩爾(Robert Moore)指出:「動物實驗的研究結果能否推論到人類身上,非常難以證明。」 

 

  為了穩定國際關係,美國國會於2014年12月首度通過五年2100萬美元的人道援助方案,針對目前居住在越戰期間橙劑噴灑地區的嚴重殘疾人士,提供專門援助。阿斯本學院的越南橙劑議題計畫前主任貝里(Charles Bailey)認為,這項援助方案是很大的突破,可確保「我們的人道援助真正用在最需要的人身上」。但這項援助方案並沒有明確指出是橙劑造成殘疾,與其說是承認罪責,更像是緩和越南態度的象徵性做法。距離越戰結束、美軍撤出西貢(今胡志明市)已40多年了,然而橙劑影響越南世代健康的問題,依然在激烈爭辯中。 

 

禍首戴奧辛

 

  現今的峴港,有著枝繁葉茂的林蔭大道、度假村和時髦咖啡館,與越戰期間美軍進駐的港口小鎮相去甚遠。前往峴港舊空軍基地的主要道路上充斥著踏板車和摩托車,舊空軍基地目前已成峴港國際機場。1962年,美軍和南越軍隊正是從此處啟動「牧場助手行動」(Operation Ranch Hand),也就是除草作戰計畫。美軍在南越政府要求下噴灑的橙劑,是由兩種除草劑2,4-D和2,4,5-T等比例混合而成,由孟山都和陶氏化學公司製造。越戰期間美軍還噴灑了其他除草劑,包括白劑、藍劑、粉劑、綠劑和紫劑,都是以運送圓桶外部的顏色條紋來命名。使用除草劑的目的是除去敵人藏身的叢林,噴灑範圍主要包括南越和寮國部份地區,飛機從空中噴灑除草劑,接觸到除草劑的植物會在兩天內死亡。直到1969年才發現橙劑和其他除草劑含有戴奧辛中毒性最強的TCDD。哥倫比亞大學衛生政策與管理名譽教授斯特爾曼(Jeanne Stellman)在2003年發表一份分析結果,明確指出1971年牧場助手行動結束時,至少已噴灑了9092萬公升的除草劑,估計當時有210萬~480萬名村民暴露其中。 

 

  動物研究指出,戴奧辛是已知最毒的化學物質之一。直接接觸TCDD會造成動物出現肝受損、癌症和免疫問題,也嚴重危害子宮裡的胎兒。餵食懷孕小鼠不到十億分之一比例的劑量(相當於在6萬3645公升的水中加入一滴TCDD),會導致雄性胚胎出現雌性性徵。如果提高為千萬分之一的劑量,會導致齧齒動物和魚類出現先天缺陷,例如顎裂、腎功能異常、心臟問題和骨質疏鬆。不過TCDD對生物的作用機制仍是個謎,有些物種對於低劑量就很敏感,有些物種的耐受度則比較強;也有一些物種一開始對TCDD很敏感,但隨著年齡增加、耐受性也增加。北卡羅來納州國家環境健康科學研究所所長柏恩鮑姆(Linda Birnbaum)提到,即使同一物種也有個體差異。基於科學倫理無法研究人類的易受性,這種不確定性帶來科學爭論,人體的TCDD安全劑量是多少,莫衷一是。 

 

本文轉載自科學人2016年8月號